夜色与诗

星河滚烫,你是人间理想。

【幻蕾】沉吟至今

-旧文混更 真名预警

-BGM《年少有为》——李荣浩




     青春期是什么?

     大抵是千丝万缕的情绪拔地而起,带着惊涛骇浪的阵势奔腾而来。气势太过于磅礴,所以在后来的日子里才会留下深刻的记忆。

     ——到底是因为所谓独立个体自身,还是因为在这个特殊节点的时间所造就的错觉,那就不得而知了。


     周宇翔真真正正地结识高一栋,原是一场意外。

     那是一个夏日蝉鸣的傍晚,不带一丝阴霾又或者是让人厌倦的困顿,他甚至能明显感受到后背的潮湿和黏腻。

     我常常好奇着上天安排有心人相遇时,会把场景布置成什么样子。浪漫的?仓促的?难堪的?像命中注定那样的?

     好像哪一种都不适用在高一栋和周宇翔身上:浪漫没由头,仓促不体谅,难堪太跌宕,命中注定又浅薄。

     他们或许该平淡相逢,平淡相认,平淡散场。这样才对得起他们之间迟到了的相识所带来的思量。

     他们就该这样猝不及防。

     周宇翔是在澡堂旁边的小超市门口遇见高一栋的——他好像是路过,又好像是在等人,就傻傻站在昏暗独盏的吊灯下,仰头看着胆敢在盛夏出来的飞蛾在接近光源的地方踌躇飞舞。几顶吊扇吱扭吱扭地转,老旧的设备好像因此遮盖了许多暗自生长的愁绪。

     这是周宇翔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靠近高一栋。比起之前在漫展上看到的,他好像又高了一点,也更瘦了些,在夏天里穿着薄薄的短袖,黑色显得他更加清瘦,却不让人感到苍白无力。

     张秋实约的这个澡堂早就有了些年头,需得从黑漆漆的小巷口钻进去走一段路才找得到真正的“桃花源”。那个巷口并没有贴心的被装上一盏灯,周宇翔此先也并没来过这处——

     所以当他摸黑被绊得踉跄时,也并不是故意为之。

     旁边放空自己的高一栋回了神,本能地上前一步想要扶住眼前堪堪站稳的人。

     尽管方法笨拙,可周宇翔还是觉得万分庆幸,因为那个人在光影里抬起头来时,确确实实喊对了他的姓名。

     “周宇翔……?”高一栋略带犹豫地唤道,像是在确认。下一秒他伸出了手,又喊了一遍名字,就如同已经认真刻在心里似的:“周宇翔,我是高一栋,某幻君。你好啊。”

     不是客气的疏离,也不是夸张的热络。晚风夹杂着独属于夏天的醺热温度,吹拂在他的脸上,掀起他额头的碎发,露出埋藏在发丝下那双总显得没什么精气神的死鱼眼——现在却映衬出点点光亮来。

     于是周宇翔带着些懵、又带了更多好感地握住了眼前人的手。少年人的掌心比夏日下沉的夕阳还要灼热温暖,骨节分明得不带多少肉质,自带一派清爽干净的气质。

     这次握手提前了他们正式认识并产生交集的时间,事后张秋实提起来,还特别喜欢以此做证据拿两人的缘分打趣。

     ……缘分?和周宇翔几人日渐熟悉后,高一栋便自然地质疑起这样的说辞。

     正式结交是有张秋实组局做枢轴,一同玩闹是有王瀚哲调节气氛,能邀请人来家里做客还是因为刘彦发出的邀请——在这样的情况下特意把他和周宇翔拎出来说缘分,未免显得奇怪和诡异。

     ——你敢不敢正视自己需要追赶他们,和追赶的距离?

     偶尔夜里只剩下寂静与自己为伴时,无声的怀疑会让高一栋从头凉到脚,恐惧伸出獠牙。这种时不时会探出头来的自我否定似是要将他的血液都冻住,让高一栋手脚不听使唤地颤抖着,肩背上如背起巨石。

     但这微妙的心绪并不能遮掩少年人的优秀与闪光。B站第一次决定评选百大的那年给被选上的UP主都发送了邀请,高一栋收到消息后第一反应是在几人的小群里谈起了这事,又在得知另外几人同样得到了这份殊荣后明显地松了口气。

     这样才对,这样才对。

     他想起周宇翔“B站一哥”的称号,很浅很浅地绽放出一个笑容来。


     百大颁奖的日子被定在北风吹落漫天雪尘的时候。那晚月朗星稀,寒风凛冽,高一栋跟着刘彦赶到约好的侧门前时,周宇翔正靠在灯柱上喝下最后一口黑咖啡。

     高耸入云的B站大楼在风雪下依然显得壮阔,高一栋收回视线重新望向周宇翔清瘦的身影,灵活地踏过地面上蓄积起的一层落雪,哈出一片浓白色的水雾:“蕾皇今晚的单人part准备怎么致辞啊?”

     “少阴阳怪气我了。”周宇翔玩笑性质地拍了下他的胳膊,转过身自顾自地就迈开步子走,“张秋实和王瀚哲还堵在路上,说让我们先进去,外边站着太冷了。”

     冷你还在外面等——这句话被高一栋强行咽了回去。他摩挲着自己的指尖,眼神黏在前边那人的背影上,每一次呼吸的那一刻气管中都像是结了冰渣,一路蔓延到他的肺,冰棱刺破他的腹腔,肋骨如花般绽放。

     风虐雪饕,高一栋就在这样一份恍惚中打发了第一届百大的一大半时间,中间难得神志清醒是在周宇翔站上台:那会儿全部的灯光都汇集在少年的身上,余留下堪堪安抚人心的温度。

     他下意识咬住唇角,感觉快要痛得麻木过去时才放过自己。

     心跳轰鸣。

     B站这次准备的百大是个新鲜概念,虽然场地的狭小和各种细节上的漏洞依然暴露出了思虑的不周和准备的不足,高一栋接过那沉甸甸的小电视奖杯时还是忍不住感慨陈总这是真的下了大功夫。

     一百位UP主先后踏上灯光聚集的台中央,舞台两旁整齐排列着一个个地灯,尽管全是白色,在这种场合下也显得艳丽起来,一路向前,如同为所有站上这里的人造了一路的灯海。

     高一栋没忍住,略微偏了头看向周宇翔驻足的方向,后者恰好也投来个满含笑意的视线,较之光影明灭甚至更加晃眼。视线里不远处的周宇翔就穿着一身合适的西服,抬手或有其他动作时衣袖里会漏风,被短暂地吹得鼓起来,看着像胖了一圈,比高一栋印象里的那个周宇翔健康不少。

     然而仅仅是这一眼,他似乎连呼吸都不能了。

     会场像等待引线燃尽的炸弹前躁动的鸦雀无声,然后一声巨响,瞬间暴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与庆祝用彩带翻飞飘落的滋啦声。台上的台下的所有人眼中都亮着光,与周宇翔眼镜下的欢喜如出一辙。

     高一栋站在人群靠后些的方向,从天而降的纸张纷扬地落在他的身上。耳畔的欢呼被过滤掉刺耳和尖锐,压抑不住的悸动自心中四面八方地砸过来,砸得高一栋晕头转向。


     完了。他想,真是疯了。


     这种心情虽不如平素被形容的如毒/瘾那般烈,却也同样不是容易被戒断的浅显兴味。它缓慢却固执地生长,渗透进高一栋的每一处行为和思想,直到同他的灵魂都密不可分——甚至已经到了偶尔上海ZOO合照的时候让高一栋突然生出些抵触来的地步。

     他看着照片里几个人做着鬼脸耍着帅,本该属于第五个人的位置却空在那,特别突兀。上海ZOO是从自己这里衍生的,曲解一下特别有“某幻排挤lex”的误导性说法。

     于是他会无数次想到粉丝们说的“5-1=0”。当时所谓“阴阳怪气男团”的说法也还没有出现,只是他们五人重合的部分粉丝会偶尔提及。那时候高一栋没想很远,却时常在刷到时会认同地点点头。

     确实是的,阴阳怪气少一个都不是阴阳怪气。——更别提少的是创始人周宇翔。高一栋如是想到。


     风平浪静的日子风平浪静地过下去,时针一圈一圈走,日历一页一页撕,转眼就到了第二届的百大。第一届时他们几个就已经得此荣幸,如今再临荣耀之巅,能感慨的也是“场地更加豪华了”一类对b站矿业无限公司的调侃。

     华灯初上,夜幕降临。场馆内的众人却被建筑生生地同黑夜划开一道分界线来,视野里只剩得下舞台灯闪闪的光影效果和被驱赶得无处落脚的夜色。

     高一栋落座后眼神就始终虚散地乱飘着,直到写有全部百大UP主ID的名单被放大在斜侧的屏幕上,他的视线才终于得以聚焦——

     他的圈名依旧跟在周翔宇的后面。高一栋一眼看见“lexburner”这行字母,在“某幻君”不远不近的位置,中间隔了一段距离。

     他重新看向舞台上,手不自觉抓住两边的扶手,筋络都凸起,没敢呼吸,对着站在灿烂灯光中央高举起奖杯的周翔宇发呆。那个人在橘黄的灯光下,远远地朝所有奉上欢呼与掌声的观众挥手微笑,地上金箔几处,片面华光闪闪。很像是老时光里的故人,又遥远又温暖。

     他在这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看了他三年,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看了他三年。

     长长叹了口气,高一栋拿官方提供的矿泉水瓶放在自己的脸颊两边,刺激自己清醒,用力眨了几下眼后才缓慢恢复了状态,这才起身上台朝着承载了万千金辉的领奖台走去。

     眼前的景象渐渐和一年前百大周宇翔在台中央享受万千荣光的画面重合起来。高一栋心脏被刺了一下,忽然间好像被扼住了喉咙,他急促呼吸了起来,加快了步伐想止住自己的颤抖。他几乎抵尽了气力才勉强走得四平八稳。

     高一栋深知,就算此时此刻此地周宇翔朝他伸出了手拉近了现下的距离,他们之间的各方各面仍旧有难以逾越的鸿沟。

     而后一直到百大结束,他都像坠入了冰冷的水池中,长久没有缓过神来。


     活动落幕、人散之际,王瀚哲又招呼起要大伙儿合照。高一栋在最中间的位置,眼角余光却全数落在旁边周翔宇的身上。

     脑子里好像有模糊的影像跑出来,他回忆起最开始认识的那个背影单薄的少年,一个人行踏在这条路的中间,孤独横行,无以言表。

     一旁几个同他们相熟的UP主看到要合影,倒也不客气地跑来凑热闹。他们确实是年少有为,但在赞誉与荣光褪去时,也都还只是一群年轻人,普通平凡地做着自己喜爱的事情。

     周宇翔配合着改换了一次又一次POSE和表情,在镜头下笑得弯起了眼,镜片后的眼睛始终明亮。

     之后也不知是王瀚哲趁热提出的烧烤聚餐还是刘彦嘟囔了一句想吃点烧烤作夜宵,向来随心所欲惯了的五个年轻人离场后便自然地奔去了平日常去的店里一饱口福,作为这一年结束前给自己整三百六十五天努力的奖赏。

     呵气成霜的冬季月夜,灯火阑珊的繁城闹市,悠闲自得的来往行人……

     周宇翔很喜欢投身进这样的场所里面,四处闹哄哄暖洋洋的,感觉自己也不孤单了。

     他们几个都不太能喝酒,便只叫了两瓶,分着小杯小杯地解决了。邻桌倒是坐了很多人,大概是兄弟许久没见,所以有很多的话,一打瓶酒摆在桌边,一晚上嘴巴都没消停过,一帮讲社会见闻,一帮讲生活琐碎,总之热闹非凡。

     周宇翔咬着筷子微微笑了,觉得这样的日子真的很惬意。毕竟是喝几口草莓起泡酒都要醉的人,此时他已经有些头脑昏沉,但仍然用左手撑着半边脸亢奋着,睁着亮晶晶的眼睛同身旁的高一栋说:“你觉不觉得上海这座城市真的很神奇?

     “——一块土地给人两副感受,一处高不可攀伶仃飘摇,一处温馨和睦生根扎土。”

     他不是本地人,哪怕在上海生活了几年,可还是容易在这种时刻掺上些许乡音,败露他不属于这座城市的秘密。

     烧烤摊的老板娘趁着他们说话留白的空档,端来热腾腾烤好的食物,一句“慢用”落下后,是萦绕不散的调料香气填充氛围。

     “……”高一栋笑了一下,侧头,故意不看对方,轻轻地问:“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来上海吗?”

     似乎是听到这句问话周宇翔才顿了一下,然后才专注地看向他,盯着少年人脸上被灯光折照得分明金黄的细细绒毛,良久,也没有应声说出什么来。

     路上的摩托车有几辆呼啸而过,行人来来往往,两道的商贩各自忙碌吆喝,嘈杂又分明的交谈声不绝,烹煮的蒸汽和那些吐纳的雾气交混。

     就是这样的吵闹喧嚣中,高一栋听见有街头摊贩播放了《年少有为》。

     曲谱真的很美丽,可惜歌词实在是太遗憾、太遗憾了,拿来做庆祝百大这桩烧烤的收场,委实不够恰当。

     ——可是用来陪衬他跨越三年的漫长思量,却是再合适不过。

     “高一栋……你怎么哭了?”周宇翔勉强聚集起残留的意识,皱着眉问他。

     高一栋摆手,一抹脸上,还真掉了温热的液体。想开口回答,却发现嗓子哑得厉害,他再控制不住,伸手拿起酒瓶时没收住力道给打翻了去,带着些类似同归于尽的意味。

     如果真如张秋实当年所言,他们之间是有缘分的……

     那又为什么他和他永远隔了那么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不论是亦步亦趋还是用力追逐,他们始终差了一臂的距离,刚刚好只够自己的指尖碰到周宇翔衣角的末梢?

     太痛了,真的太痛了,痛到他都撑不下去了。

     其他几人注意到这边闹出的动静,只当高一栋是上头了意识不清醒,开着玩笑打着哈哈作势要没收给他俩准备的酒,高一栋瞬间便平复了所有情绪,摇摇晃晃地坐直身子笑骂了回去。

     旁边的周宇翔只是安静地注视着他,慢慢地伸了手牵住高一栋的手腕,小小摇晃了下体贴他的悲伤,而后又像是被什么烫着一般收了回去,缩回了自己的西装口袋里。

     他说:“每个人都有苦衷,高一栋。不用和我解释也可以的。”

     周宇翔实在不能理解,一个人身上怎么能有那么大片无法清除的悲哀?江风呜呜地吹着,水浪拍击在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城市的灯火落进宁静的墨,夹杂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景色的光线刺激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然后高一栋睁着朦胧的醉眼,很轻很轻地,像在叹息,熟悉的语调伴随着一点疼痛过后的底气不足:“小周,和我说说话吧。”

     周宇翔觉得高一栋这句说说话,太片面。说话分很多种,上纲上线是说话,插科打诨是说话,唠嗑家常是说话,吐露心声也是说话。现在这个展露出全部柔软与脆弱的高一栋,想听的是哪一种说话呢?

     “小蕾,蕾皇。”醉意翻涌的高一栋倒了一杯冰啤酒给眼前伸手可碰的那个人,说,“你是年少有为了。”

     树缝中有斑斑的灯光落了下来,正好落在周宇翔的周身上。高一栋静静地看着,替他抚平了衣领上的皱褶,从侧旁,缓慢地、小心地、温柔地,拉住了周宇翔的手。他说:“周宇翔,你要平安。”

     周宇翔温暖的手掌搭上高一栋峭凉的手腕,他侧头,说:“好。”

     “你要健康。”

     “好。”

     “你要开心。”

     “好。”

     “你要幸福。”

     “好。”


     时常有杠精和黑粉对他们几人的关系指指点点做出评价,笃定了这不过是B站饭圈化后培育出的所谓爆点,对粉丝嘴里的“阴阳怪气友谊长存”嗤之以鼻。

     殊不知高一栋他们在翻到此类言论时也是同样的不屑一顾,对于这些恶意揣测丝毫不放在心上。

     毕竟,有的人穷极一生也得不到这样的友谊与感情。

     那天组完了夜宵局后,他们顺势又一起涌到了高一栋跟刘彦合租的那所“大豪宅”中,把各种桌游手游端游玩了个遍,精疲力尽了才纷纷窝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安静地刷起手机。

     高一栋低头翻着聊天记录里被分享到群聊中的合照,这次没有空出来的位置,应该在那一处的人的笑脸被定格在其中,看着特别有繁盛的人烟气。

     一时兴起,他打开微博附上其中一张照片,思索着踌躇着,删删改改间打出文案:“这次谁也没有少。”片刻后又嫌弃过分矫情,还是选择了取消发送。

     而后他略略偏了头,冲客厅里东倒西歪对困意朦胧的几个人发问: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话是对着另外四个人说的,他的视线却是不偏不倚,直直落在离门口最近的周宇翔身上。

     刘彦以为他问的是回老家过年,支棱着随时要闭上的眼皮,说出的每个字都模糊地黏连在一起:“月底吧……准备买机票了要……”

     周宇翔觉察到高一栋的注视,抬起头来缓慢地眨了眨眼驱逐困倦,才哑声开了口:“现在吧。”

     他倒没有回应对方的视线,反而是垂了眸避开了去。

     沉默半晌,高一栋从柔软的沙发上站起身,冲收拾东西的周宇翔道:“我送你。”

     他没有过问周宇翔为什么要在凌晨五点这个时间点做这样的选择,只在电梯门口按着开门的按钮,无言地等着后者换鞋。

     电梯停在一楼时有些微的晃动,高一栋因此不经意地碰到了周宇翔的手。不烫,不凉,是从指间一直暖到心口的温度。他几乎下意识地偏头看过去,这次没有回应,周宇翔全然不知似地径直走出了电梯门。

     高一栋微微启唇,想说的话还未出口已经尽数散作气流,落得无声无息的满室寂静。倒底他也只是跟了过去,微微垂下眼眸遮掩住涣散的视线。

     最初是周宇翔跟他说的最怕一厢情愿的戏码,连看影视作品时都见不得这样的情节——那就仿佛把他自己枯燥的一生一同拉了进去,一起捱了情理之中不能多怪的辜负。

     当时高一栋不理解,后来倒底也被时间的洪流推搡着害怕起来:他一直不明白自己对周宇翔到底是什么感情,可是他却能在厌倦一座城市时因为遇见一个人,又重新爱上这座斑斓。

     这样的感情,说羡慕太单薄,说喜欢太肤浅,说嫉妒太低俗,说欣赏又太卑微。可无论是哪一种,加上那段距离再反过头来看,或多或少便都染上了些一厢情愿的苦涩来。

     清晨的时间,一切都很早,天色刚蒙蒙亮,大片的雾气还没有散去。四下都没有什么人,两个少年一前一后穿过小区的绿化带,途径明亮的路灯时他们的影子会短暂地重叠在一处,然后又再一次分开。

     谁都没有再主动挑起话题,沉默无尽地蔓延。

     离小区门口还有一小段路时,周宇翔还是转过了身:“高一栋,就送到这吧。”

     高一栋便应声停在原地,他的脸隐没在逆光的阴影中,望向周宇翔的目光悠远。

     他们之间始终隔着这段距离,就是这样一段距离,在两人之间划出沟壑万千。高一栋想到,如果这时上前拉住对方,可不可以至少感受到他确实的心跳――但那实在是太可怜了。

     太可怜了,像一个乞丐,总是伸手祈求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太可怜了,太可怜了。

     谁都不想再自作多情了。

     所以谁也没有试图朝前将间距再缩短些,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彼此。

     周宇翔看着对方欲言又止的脸,他觉得自己大概也是想说些什么的。于是他想了想,实在没有想出比较优美的句子来形容这带着颓唐、欢欣、苦涩等等交织的复杂情绪,索性省略,只概括了中心:

     “你也是年少有为。”

     那一瞬间周宇翔觉得高一栋真的距他不过咫尺之间,是不难以拥抱的间隔。有些人留得住,有些人注定要走远,生命不长,一眨眼就会用完,他不想浪费时间思虑再三踌躇不前:兴许在自己朝前走出那一步时,高一栋也选择了往前呢?――

     ――只是最后他选择拉开门,抬手挥了挥算是道别:“我走了,拜拜。”

     “嗯。”身后的人学着他的样子挥手,配合他的话给了个满意的反应,没有把最后的话折腾在挽留上,而是低低道,“拜拜。”


     他们谁也没有说出口。



THE END.

评论(2)

热度(31)

  1.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